[高中一年级]
天下清明
我望见远方有山,隐在白茫茫似人间外的云雾后面。闭上眼睛,莺歌、花香让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。云深处,有人把一曲《阮郎归》送到跟前,鼻尖满是清冷的香气,是三月岭上,春花盛开。
细雨下了一整夜,天空洗得不杂一丝沉滓。门外的樱桃树已变得生动。前不久还是满树樱花的繁景,现如今已缀满青涩的果实。樱桃树干笔直,新叶繁茂,亭亭如盖,透过叶子的罅隙,破庙的残垣断壁突兀地显出来,让人有些怜惜。不相信怪力乱神,但身边人的突然死去总会让人措手不及,也让人对神明颇有责备。
踏上泥泞的小路,路边满是金花菜,随行的人误以为是三叶草。金花菜在城市里作为高价蔬菜买卖,这里只需要采回去在井水里择干净,炒一炒就是上好的有机食物。乡野总是毫无保留地奉献着,并不担虑人类的回报。这个季节,放眼望去满是油菜花。很沁人的香气,在风中逸散开来。乡野的质朴与城市的绚烂格格不入,现在我的到来近乎外来者的忽然闯入,但并不被排斥,自然乐于接纳每一位来访者。
驻足路边,看到田野深处,栽着松柏的地方青烟袅袅升起,一寸一缕地散开来,天上漾出冷的日光。田埂上隆起一个个坟包,竖着一块块碑。我往菜花深处走去,目光并不往那里看。人都说,清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行人欲断魂。来路的扫墓人神情各异。有看到神情自然的,带着跑跑跳跳的孩子,低头叮嘱孩子要给祖宗多磕几个头的;也有表情木然,满目含泪的。山野的清静称地哭声更加凄切,远方牧童的短笛惊得一双鸟儿天南地北各自飞去。王梵志有首诗:“城外土馒头,馅草在城里。一人吃一个,莫嫌没滋味。”人有悲欢离合,只有生活是最好的解药,人不会永远活在自己的哀伤里。清明踏青扫墓,年幼时候并不知道为什么,现在闻到纸钱燃烧的味道好像明白:不管走多远,都不要忘记离开的人,不要忘记自己的故乡。
近午时分,天上淅淅沥沥又飘起了雨。在屋里贴着窗玻璃看天空,雨珠从遥遥无尽的天顶坠落下来,是翠蓝色的。回头看,饭菜已经摆在桌上,室内热气氤氲,朦朦胧胧的光让一切都变得温情。所有人都来赶赴这场注定是聚少离多的约定,堂屋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。各地赶来的亲人围了满满一桌,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。多的是蔬菜,田里刚刚摘下来的,清甜可口。外面浓墨重彩的大千世界未必属于我们每一个人,但是这里给了我们每一个人一个安乐乡。这正是乡野的动人之处。一切在这里变得恬淡,世事尖锐终将被乡野磨平。不管外面的车水马龙亦或是瞬息幻灭,乡野依旧伫立如常。
乡野并非我生长之处,但我的血脉里遗传了它的广博与真诚。我从这里开始,却要向更远的世界去实现自己的价值。王国维先生有句词:“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。”我知道世界的新陈代谢不可违背,就连乡野也随着时代更迭。清明时节让人记得自己的祖辈与根基所在,也警醒我们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,去实现自己的价值。太多人因为避世逃离到这里,殊不知乡野也在被摧毁,若不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如何能还天下清明?乡野的价值只能是守护净土,能还天下清明的只有天下人。
我愿只愿拨云见日,天下清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