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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的沂河,碧波荡漾,浮光跃金。
宽阔的河面上,一只渔船悠然飘荡,一把把像银丝的渔网在晨光里撒下又收起,船舱的鲤鱼映着朝霞,活蹦乱跳,舞动一点点斑斓的光辉。
爹在晨风里放歌:“妹妹你坐船头,哥哥我船尾摇,恩恩爱爱小船荡悠悠……”坐在船头的娘似是愠怒,但满脸的皱纹悄悄地开了花,于是歌声和笑骂声在晨风里飘散,带着清新的气息飘向岸边。
风平浪静,波澜不惊。
突然,远处一条鲤鱼优雅地跳出水面,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之后,又优雅地滑入水中。爹手中的橹板稍稍一侧,方向就转了过去,娘也手疾眼快地抛出了手中的银丝网。
收网了,船突然变得很轻快,爹在船尾呵呵笑道:“感谢神啊,来帮我摇船了!”话音未落,只见小船被一股激流挟裹着冲向桥底的涵洞。原来,那个涵洞的闸门刚刚被打开,湍急的水流像千军万马,奔腾咆哮着,一泻而下。颇有惊涛拍岸,卷起千堆雪的恢弘气势。小小的渔舟顿时变成了一片无助的树叶,在惊涛骇浪之中飘摇。眼看就要被卷进涵洞,舟毁人亡。
爹突然起身,对着桥墩狠狠地蹬了一脚。小船受了外力,蓦地改变了方向,生生地横在了两个桥墩之间,暂时稳定了下来。
桥上的人闻讯赶来,垂下了一根粗大的绳子,爹在船尾起身,扶起惊魂未定的娘,给她系好绳子,而后,捡起船舱里自己的衣服,从容地穿好,等待那根救命的绳子再度垂下。
爹的脚刚离开船只,就听见咔嚓一声,那条重几百斤的渔船被硬生生地折断了,随着水流冲到桥下,和桥下的岩石猛力撞击后,粉身碎骨,只剩下一块木板在千堆雪浪中时起时伏。
娘脸色煞黄,直勾勾地坐在桥面上。爹没说话,默默地架起瘫软的娘,一步一步朝家的方向走去……
八年以后。
病榻前,爹握着娘的手说:“你到我们家40多年了,没享过一天的福,到最后,我还是把你扔下了……”那一刻,娘泪如雨下。
爹泪光盈盈看着我们,说:“有你们,我也就不担心你娘了。”那一刻,我们泣不成声。
从来不知道,爹和娘,平平淡淡的生活,吵吵闹闹的日子,竟有如此的深情。那点点滴滴渗入生命的爱情,怎能是一叶扁舟所能承载的厚重?
陪我一段路,许你一世情缘。纵是天上人间。
青山碧水,泪洒长空。
送走的爹的日子,除了伤痛,我们唯一能做的,就是替爹守候,守候他珍藏了一世的爱情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