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心和脚丈量文明的距离

——评吕金梁游记散文集《在路上》

Ｏ孟胜昔

“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”,对古人来说是一种追求，对今人而言，或许是一种奢望。——面对激烈的社会竞争，人们极力追逐物质和享受，没有时间坐下来“读万卷书”，更无精力去“行万里路”——在躬行中验证所读所学，开阔眼界、启迪智慧。而作家吕金梁在工作、读书之余，背起行囊，踏上旅程，游历祖国锦绣河山，领略地域异样风情，用心和脚丈量文明的距离，创作出版了游记散文集《在路上》，确乎难能可贵。

中国历来就有“游记散文”的传统，千百年来，游记散文精品佳作不断涌现，像柳宗元的《小石潭记》、欧阳修的《醉翁亭记》、苏轼的《石钟山记》、王安石的《游褒禅山记》、范仲淹的《岳阳楼记》、郦道元的《三峡》、姚鼐的《登泰山记》等等，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审美，叩响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扉。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，以余秋雨、王充闾等为代表的“大文化散文”领一时风骚，让人领略了游记散文的别样风采；以写小说见长的莫言创作的《俄罗斯散记》、贾平凹创作的《定西笔记》，则让人重新感受到游记散文的独特魅力。随着我国旅游热潮的持续升温，游记散文数量已呈汹涌澎湃之势，但大都是浮光掠影的躁急，小家碧玉的矫情，“到此一游”的表面描摹，就像某些“短命”的流行歌曲倏然而过。吕金梁的游记散文集《在路上》建立在个人的文学修养、学识积累、生活阅历的基础上，既有文化内涵，又有历史识见；既有生命追问，又有人性呼唤。他在发微探寻中，使读者领受了历史文化、人文自然的无穷逸趣，堪称一部宏大交响曲，让人回味和梦萦。

张潮说：“文章是案头山水，山水是地上文章”。文章的结构重要，情感同样重要。吕金梁继承和发扬了古代优秀游记散文的特质、特色，组织结构繁简得当、主次分明，文字简洁简炼、生动传神，情感充沛、悫诚；既有浓墨重彩，又有细腻描绘；游踪清晰，取舍得当，剪裁得体，在移步换景中展示独特体验，赋予景物以生气和情致。比如《印象平遥》《云台仙境》《仰望龙门石窟》等篇什，吕金梁把自己的世事体验、感慨寄情于叙事写景中，达到了情景交融、物我两忘。

同样的山水，同样的景观、景致，不同的人看了会有不同的感受，不同的作家会有不同的文字色彩的表述，这要看个人的感受能力和理解能力，还要看个人的襟怀、理想和人生志向。吕金梁独禀的学识修养、内在气质、心理质地，使他的游记散文在思想意识、精神境界上得到升华。比如《九寨沟的水》，是“神奇的”、“绚丽的”、“灵动的”、“高洁的”，“润了我的眼，醉了我的心，净化了我的世界”——吕金梁把感知和体验真诚地呈现给读者，少了矫情和虚妄，给人以真实的愉悦、踏实的自信；《桂林放歌》中写道：“如果说风景在别处的话，相对于他人，自己就是他人的别处，自己也是别人眼中优美的风景。”——吕金梁把自己对现实人生的体验诉诸文字，引领读者进入自然天地，达成一种心平气和的交流。

西方有句谚语：“每个旅行者都有一个故事”。能把游历中的所见所闻讲好、写好，委实不易。吕金梁的游记散文在为读者展开一幅幅壮美画卷的同时，也为读者讲述了一个个精彩绝妙、动人心魂的故事。比如《五台山朝圣》中的“文殊菩萨显圣”，《品读少林寺》中的“达摩面壁”“断臂求法”，《古都开封掠影》中的“包拯断案”，《行走在彩云之南》中的“阿诗玛”、“蝴蝶泉”《北疆纪行》中的喀纳斯湖怪等，融合神话故事、民间传说、趣闻轶事，增强了文章的感染力、生命力，激发了读者的阅读兴趣和兴致。

吕金梁上大学时攻读的专业是历史，业余爱好是文学，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没有放弃对历史文化的研究、对文明足迹的探寻，因此，他的诸多游记散文历史气息浓郁，文化气韵氤氲。比如《千里白马驮经来》《敦煌敦煌》《梁山怀古》等篇什，字里行间流溢着他对时间和空间、对历史和现实的诸多感受，显现了历史和文化的纵深感；他对景观中涉及的历史事件的追本溯源、深入解析，使行文立意具有了高度、深度、广度和向度；面对历史遗存和残墟野圹，他凭借着对史籍典乘的探知，以一缕心丝穿透千百年的时光邃道，使已逝的风烟在读者眼前重现旧日的华彩；他借古喻今、以古鉴今，在一浇胸中块垒的同时，诗人气质跃然纸上。

在吕金梁的游记散文集《在路上》中，我钟意于《西藏的心灵之旅》，此文立意隽永、文笔优美、意境蕴籍，令人充满向往之情。——于是，我脑海中出现了澄碧的天空、湛蓝的湖水、色彩强烈的宗教建筑、经幡飞扬的岩洞、参差高耸的雪峰，想起了口传文学《格萨尔王》，耳畔响起了“噌噌吰吰”的钟鼓声，以及格萨尔艺人原版的演唱。在中国的很多地方，文化保护与开发产生了冲突；而在亘古寂静的西藏，古老的文化仍遗世独立，这使我的梦萦神思之愿稍慰。虽然我没有去过新疆、青海，但是《北疆纪行》《在那遥远的地方：大美青海》让我与喀纳斯湖、天山天池、青海湖有了内心世界的对照，有了一种对自然和生态的理解，一种对于生命和人生的启悟。——“青山不墨千秋画，绿水无弦万古琴”。

吕金梁是个理想主义者，理想主义者一生都在行走和攀登，理想主义者总是“一路风情一路歌”；理想主义者在丈量文明、追求大美的跋涉中，总是一步一步地、坚实地踩在世俗的土地上。

2013年9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