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春
周五六点半,餐厅门口。
唐姗穿着浅黄色连衣裙,裙摆下镶嵌着一道绿边,和高挑的身材、瓜子脸一道,使得她更多了几分闺秀的气质。她的脸上显出些许不安,不时踮起脚尖,把手放到额头前张望。三分钟后,王永天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她视线中。
唐姗的脸上顿时有了笑容,她想用力向他招招手,可手怎么也举不起来。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穿着粉红T恤的王永天停车落锁直到走近她。两人相互对视了几秒,双方都感觉十分拘束和忐忑。还是唐姗把目光从他的眼睛上移开,说:“你想吃点什么?”
一向对餐厅食物颇有见解的王永天有点结巴:“我也不知道,还是……去顶楼看看吧。”
两人一起到了顶楼的美食街。出乎他的意料,唐姗点了一份扬州炒饭,这倒令想出手大方的王永天感到无所适从了。原本在他脑海里计划的盛宴、那餐桌上的思想交锋,在现实里却也如此平淡简单。想到这里,王永天也点了一份扬州炒饭。
这是大学两年来吃的最为拘谨的饭之一了,他在心里想。二十分钟后,饭吃完了,王永天去结了帐,和唐姗一起下楼。时间还早,校园里到处是挽手撘肩的情侣。王永天和唐姗并排走着,但中间至少隔了30公分。他很想过去牵她的手,向她表白,说句:“我喜欢你。”可话就在脑海里盘旋,吐不出口去。
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,各自想着心事,也找不到适合的话题来讨论。不知不觉,两人走到了仙大音乐学院的门口。
似乎是受到了某种驱使,唐姗径直向门口走去。王永天心中很是纳闷,但唐姗的脚步很快,他只能在后面紧紧跟着。还不是期末,音乐学院的人并不是很多。王永天见她向音乐技能实训室走了,这是琴房的所在地。
走了三层楼梯,在一个琴房门口,唐姗停住了,掏出钥匙,转动锁柄,门应声而开。她的这一连串举动令王永天感到十分诧异。他惊叹一个外国语学院的女生是如何拿到音乐学院琴房的钥匙,从她的动作娴熟度可看出,她是这里的常客。
王永天掏出手机看了看,电量即将告罄,唐姗也掏出她的手机,把它调成静音。随后她款款地坐在凳子上,把两束头发抚到前面。在琴房的灯光下,她的面庞显得更美丽可爱了,还添上了一朵红云。这都使她由美丽走向脱俗,宛若下凡的天女了。可惜灯光很昏暗,王永天并没有察觉到。
唐姗轻轻按下了几下琴键,如水的乐音在黑夜里弥散开来,听得心中那片湖水也荡起了春日的波纹。这着实让王永天吃了一惊,只知道唐姗文采飞扬,却从未有人说起她还有一定的音乐造诣。几小节旋律过后,他听出来了,是名曲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,那一刻,惊异写了一脸,心中更是温暖与幸福。他没有想到,出生于1992年的她会用这种如此浪漫、高雅、脱俗的方式向他传达心中的告白。连续两年纠缠在他心头的结解开了,此刻王永天终于判定,唐姗才是他心中永远的爱人。
她还在动情地弹奏,身体随着音乐情感的起伏而晃动,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,灵巧地跨动和跳跃。王永天禁不住跟着她的旋律在心底轻轻哼唱,唐姗此时也十分默契,把节奏控制的恰到好处。一首歌曲,带给彼此的联想完全超过了各种甜言蜜语,熔合进去的情感又怎能是一两句话能表述清楚的。“你去想一想,你去看一看,月亮代表我的心。”随着最后一组音符的余音袅袅散去,全曲圆满收束。
唐姗慢慢站起,脸上绯红,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,嘴唇轻微地颤动着,眼睛直直地看着王永天,竭力说出他一生也再难听到一次的五个字:“永天,我爱你……”
这句话像一股强大的电流,王永天顿时觉得身上变得麻酥酥,他的心跳则瞬间飙升到120次/分钟。然而此时再华丽的语言也比不上一个温暖坚实的拥抱。王永天冲上去,一把抱住了唐姗,把她紧紧揽入怀里,他分明感受到有液体在她脸上流淌。
一刻钟后,两人手牵手走出了音乐学院门口。
“以前还没发现你的钢琴竟然这么棒。”
“没有了,这是首难度很低级的歌曲,只供专业学生业余消遣之用,根本不能用它作为考试曲目。”
“那你是怎么学习的钢琴呢?”
“噢,小时候家里穷,有个远房亲戚在城里开了家琴行,我妈就介绍我到那里打工。有次,老板看我的手指细长,觉得是块弹钢琴的料,就教我弹琴。后来我弹得越来越好了,便去给处于入门阶段的学生教课。再后来家庭条件好了,我就结束了打工生涯,参加高考。”
“那你怎么还选择了英语专业?”
“为艺术而艺术的人素质极高,值得钦佩,但数量毕竟太少。走艺术道路需要从小培养,像我这样半道改行的人绝然出不了什么大成就。与其花高价挤‘艺考’独木桥,不如把它作为种业余爱好,既感染了别人,又陶冶了情操,有何不好?”唐姗停顿一下,又说:“学艺术是很枯燥、很辛苦的,那些在舞台上行云流水的背后不知要练多少遍,刚开始练钢琴,左右手不听大脑指挥,练到‘刮音’时,手被琴键磨破好几次。还有很多,记不清了,唉。”
“那你以后能教我弹琴吗?”王永天问道。
“好啊”,唐姗毫不犹豫地说:“别的不敢保证,但带入门班级是有把握的。鉴于我们俩之间的关系,我还是不收你学费了吧,哈哈哈。”
“该收还是该适当收费一点滴,否则觉得天上掉馅儿饼,哪有那么容易的事。”王永天说完,也嘿嘿地笑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