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魇
王永天进入光柱后,里面正刮着超级旋风,他和唐姗被吹的在风里飘飘摇摇。一个个孔洞出现在周围,他一手抓紧唐姗,让她不要被罡风卷走,一手抓着两人行李,在风中挣扎着,仔细查看孔洞,以免走错方向。费了半天气力,方找到合适的,他和唐姗在洞内像两片羽毛一样轻轻下坠,流向不知名的地方。
“砰”的一声,两人的行李箱重重地摔在地上,等到王永天回过神来,方才发现他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域,这里的一切那么陌生,却间或有点熟悉的感觉。王永天仔细搜索记忆后,恍然大悟,这就是他三年前和父亲到过的城市——温阳。他再看看手表,凌晨一点。
王永天用力拍拍唐姗的肩膀。她悠悠地醒过神来,说:“这是到了哪里呀?”
“傻瓜”,王永天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唐姗的鼻子:“我们穿越成功啦,现在这里就是新的城市——温阳。”
唐姗定睛一看,发现他们正站在一个三叉路口上,背面是一个出站口,上面写着“松兰路站”,画着一个地铁的标致。眼前是两条路,一条向前伸展,一条向两边延续,右手边上好像是高架桥,因为夜深人静已经关闭了入口。左手边是条小路,不知道通向哪里。她的双眼直打架,不由哈欠连天。从昨天晚上六点到今天凌晨一点也过去了六七个小时,她先前储备的睡眠早已经消耗光了。
凌晨一点,两人在城市马路上这么站着也不是事,如果碰到劫财劫色的团伙就更糟了。必须找到一个宾馆,王永天想道,他拽了拽唐姗的胳膊:“嘿,别愣神了,跟我向南走走。”
城市的清冷的晚风吹拂着唐姗的脸庞,把和周公打架的她渐渐地拽回了现实当中。两边昏黄的路灯把他们互相依偎的身影拖的很长,唐姗挽着王永天的胳膊,感受着他的体温,心里竟也有了丝丝的温暖。她想起了自己高考前的那一个月里,晚自习后自己就抱着课本去宿舍楼前的路灯旁啃到深夜,然后在舍友如雷的鼾声里爬回床上,那段日子,累并快乐着,寂寞却充实着;考上大学,和齐宏涛恋爱了,每晚也是挽着他的胳膊,在仙大校园里默默行走,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;现在和王永天行走,寒冷中的依靠更增加了她此时的安全感。不同的时间,不同的人,相同的动作,但那份真情却永远不变,在岁月的长河里散发着独有的光芒。
正想着,前面出现了一座围墙,围墙上有扇打开的铁门,两人走进去,却发现是个宾馆,牌子上写着“俞琳宾馆”,旁边画着三颗星。虽然是凌晨一点半,但宾馆一楼大厅的总台还灯火通明,看不出一丝打烊的迹象。 两人拖着行李箱走到总台前,发现服务员已经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,下巴底下垫了块纸巾,已经湿了一大片。王永天用力拍了拍桌子,服务员醒了,打了个长长的哈欠,伸了个大大的懒腰,答非所问似的说:“这么晚了你们找谁呀?”
“我们要订两个房间。”王永天掏出身份证,对服务员说。服务员“噢”了一声,问他们怎么这么晚才到地方,王永天就辩解到火车晚点,城区路不熟,耽搁了很长时间。就在这时,服务员查遍电脑,说:“抱歉,现在旅游旺季,只有一间标准间了。”唐姗此时微启双唇,脸上露出不安与嗔怒的神情,要说些什么,但没有说出口。
服务员毕竟还是老道,一下看出了王永天的心思,说:“眼前这位客人看着面善,而且就几天功夫,不会有事的。即便有,这里的保安都经过专业训练,完全可以控制局面的。这么晚了,外面不安全,不如先在这里凑合一夜吧。”唐姗看看大厅里的表,接近凌晨两点了,只好勉强答应。他们轻手轻脚走上楼梯,服务员轻触开关,亮起声控灯。宾馆房门紧闭,有的门缝里依稀传出某些人肺部呼吸时发出的交响,如山呼海啸一般,在静夜里听的格外清晰。服务员领他们来到一个房间,用房卡开了门,王永天发现房间很大,装饰还算考究,只是中间的一幅抽象派油画很是惹眼,看上去像是够年头的。
“把房卡拿好了,丢了的时候又得找总台开门。”服务员说完,又打着哈欠出去,把门关上了。
唐姗把她和王永天的行李箱都放到房间的墙角边, 拉严窗帘,和衣躺在靠里的大床上,王永天走到房间门口,关了电灯。
屋内一片漆黑,王永天虽然很累,但毕竟择席,神志清醒,无法入睡;唐姗虽然能吃能睡,但因为运动和****次和男生独处一室,也目光炯炯。她索性平躺在床上,闭上眼睛装睡。时间就这样在他们身上一分一秒地流逝着。
唐姗打开手机QQ,与远方那些“夜猫子”朋友聊着天,她告诉她们和王永天恋爱的消息,她们先大吃一惊,之后都说很好,又说王永天文学造诣很深,百科知识广博,是个难得的才子。得到他青睐的都是那些具有高度文艺精神而又落落大方的女青年,这样一来,无疑也抬高了唐姗的身价。她们还说他是院里出了名的“铁公鸡”,只要他能连续一周主动给异性买东西,就说明他真心喜欢她。像王永天这样的人,是不能用一般男生的审美眼光和思维角度的标准来评判的。
唐姗觉得她们说的是,之前的经历都说明了王永天确实隐藏着无穷能量,但就看如何引导开发。她很自豪地发现,如何驾驭引导这个“璞玉”的重担历史性地落在了她的肩上。
王永天躺在床上,感觉眼前的视野渐渐模糊,周围似乎发生着某种细微震动,很像是地震来临的前兆,可温阳离地震带远着呢;难道是楼上的人在行房事吗?不可能,至少凌晨三点了,谁精力这么充沛,一晚上能打炮超过三次?他正在思考着一切怎么回事,忽然感到身体被谁猛的向前推了一把,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在滨海私立医院的门口。那幅油画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,变成了医院住院部大楼。王永天走到楼下,刚进去就一脚踩空,掉了下去。
等到他醒过来时,发现自己正躺在手术台上,一个脸上布满紫色斑痕的中年男子举刀站在旁边,全身湿淋淋地滴着水,和他那天在古玩市场上看到的很像。他吃了一吓,身躯痛苦地扭动着。“嘿嘿……”,中年男子用又粘稠又沙哑还带有胁迫的声音对他说:“我们又见面了,很好,那只虫子是你最适合的操控人选。知道吗?我在这里苦苦等待了一千多年,没有一个人能把它的作用发挥到****,而你是唯一一个……”
王永天大脑中极力搜索着这个声音的来历,片刻后,他终于知道,眼前的中年男子就是上次齐宏涛车祸的主治“袁医生”。 “不要,不要……”,他摇着头,痛苦地挣扎着。
“怎么了,害怕了吗?”,“袁医生”说道,嘴里的腐尸气味全喷到他的脸上,亏晚上没吃饭,否则王永天早被自己的呕吐物塞住喉咙,窒息而死了。 “这虫子吸取了人间千年精华和怨气,灵气无比,只有那些纠结到死、怨气十足的人才能驾驭它。它现在又回来了,看。”他抓起了眼前的盒子,那正是王永天遗失在仙大校园那片草地上的。
“现在”,“袁医生”说着,一脸阴笑:“它爱上你了,一旦爱上你,你就终身甩不掉了。你看它的触角摆动的多欢实啊,我何不顺水推舟,作个人情,为这人世间最难理解的‘人虫情未了’续上精彩的一笔吧。”说完,王永天眼前的不是“袁医生”,而是只放大几百倍的千足虫。它拿起手术刀,“哗”的一声划开了王永天的胸膛,心脏的在无影灯下突突跳动着,它嘴角流出了涎水,张开了充满獠牙的大口,“咔嚓”一下咬断了位于心脏附近的主动脉血管。
粘稠、腥甜的黑血四下喷溅……
“啊——”王永天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,他睁开眼睛一看,自己还是在原来的床上,对面还是那幅抽象的油画。他向左边看去,唐姗仰面躺在床上,微闭双眼,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。
“原来是一场梦啊。”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,长舒了一口气,先往窗口看了一下,天已经蒙蒙亮了,接着他的眼角无意间往边上的床头柜瞟了一眼。这一眼又令他全身痉挛,急促地喘着气。
床头柜上,赫然摆着一只和梦里出现的一模一样的木盒子。
唐姗睁开了眼睛,看到了坐在床上汗流满面的男友,嘻嘻一笑,说:“哎呀,你睡觉可真快啊,我刚走了会儿神,就听到你床上传来了呼噜声,真响啊,害的我一晚上没睡着,天快亮了才眯了一会儿。”
“还说呢,晚上做梦都吓死了,根本没有好好睡过。”王永天没好气地说。
“咦?”,唐姗指着床头柜上的木盒子说:“哪来的,之前没看到啊,服务员走后也没人进来呀。哎,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?”唐姗爬到王永天的床上,把身体压到他背上,在他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。
王永天想把梦境告诉唐姗,但怎么也没说出话来。他轻轻对唐姗说:“晚上进来太晚,连温阳的交通图也没买,我下楼去买一幅。”唐姗嗯了一声说她在房间里等他。
他下了楼,朝总台走去,服务员刚刚起床,正对着镜子化妆。他走到跟前说了句早安,服务员回过头,问道:“这么早就起来了,昨晚睡得好吗?”
王永天答道:“不好,做噩梦了。”他说完坐在了大厅里的沙发上。
服务员哦了一声,坐到他身边,说道:“可能是你卧室里的油画吧,这幅油画的作者是著名的抽象派画家莎朗温,他绘画技巧高超,但性格古怪,一直未婚。这幅画是他在世的最后一幅作品,画的是他对人生的一些思索与迷惘,但是最近报纸都报道,越久远的油画的油墨会散发出一种放射性物质,时间久了就会让人脱发、头痛,产生各种幻觉。”
“既然如此,为什么不把它送到博物馆?”王永天困惑不解。
“本来想要送的但结果被人扣下了。”
“如果真的是名画家的真迹,那这画可是文物了。是文物就得上缴国家,否则就是违法的事情,严重时会判处死刑的。”王永天一本正经地回答说。
“哈哈,真是个孩子。”服务员笑得前仰后合:“再严苛的法律还不是人制定的,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。有时落实到具体事件里,一件事情的命运也就在于当时人说的几句话。没听过那个段子吗?擅变通者得天下。”
王永天当然知道服务员话里的意思。见客人都还没有起床,服务员便又自顾自说起来:“五年前有两个男子进了宾馆,一个我们认识,是温阳的一位大员,据说在京城也有些影响力,一个没有见过,但从面相上看也不是个善茬儿。两人要住店,就要了你昨晚住的房间。刚一住进去,其中的一位男子惊叹道世间竟有如此完美的油画。那位温阳大员很是惊异,男子把油画的意境出处都告诉了那位大员并说他非常喜欢,可惜不能带回家,因为画的油料里有种放射性物质,会有致幻功能。但他告诉大员,自己经常到温阳出差,只要到宾馆房间里看看画就心满意足了。那位大员很是奇怪,但毕竟人家懂艺术嘛,性格总有那么点怪异,也可以理解。于是那位大员在温阳一手遮天,黑白通吃,造了副赝品送进了温阳博物馆,真品就一直在那个房间里挂着……”
王永天只能哦哦地点头,他想起了以前小说中写的那样:“蓝天白云之下,并非太平无事。”别说温阳这种大城市,就是他家乡丘山这样的小城市,夜晚十点以后的酒店里也是暗潮汹涌,也流传着什么不打黑的顺口溜。看来有些事情放之四海而皆准,都一样的。
不知哪里来的好奇心,王永天又问道:“你还记得那个懂艺术的男子姓什么吗?”
服务员回答说:“哟,小子问的挺细,想的挺多的嘛。不过我告诉你,有个死法叫做‘你知道的太多了’,不过鉴于你还是个读书人,我破例一次,那位男子姓白,滨海人,酒店有为客人信息保密的义务,只能告诉你这些了。”
末了,服务员还补充道:“唉,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,说句实话,住那屋子的人除了做噩梦外,还真没发生什么意外伤害。还有白天玩的那么high,晚上躺床上还不是没一会儿就睡成死猪了,哪有功夫往别处多想?”
王永天听到这里,也明白了七八分,便向服务员说了声谢谢,买了一幅温阳交通图。看来滨海这潭水很深啊,可他作为一个贫民百姓,大学毕业能找个工作就不错了,哪还顾得上玩政治。他回到房间,发现唐珊不知什么时候又躺在床上睡了,嘴角还在向外流着唾液。他摇了摇头,打开交通图,翻开轨道交通部分,仔细研究起来。 今天他计划上午去温阳博物馆,下午去景江畔的阳靖电视塔,这是温阳的标志性建筑,可以俯瞰整个城市街景。
正在这时,唐珊醒了,抹了抹嘴角,伸了个懒腰,说:“哦,这一觉好香啊,真心不想醒啊。呼呼,永天,今天别出去了,我先睡一天再说……”
王永天捶了唐姗一下:“得了吧你,来了就得玩,否则钱不就白花了。快把头梳一下,把脸洗了,吃完饭我们去温阳博物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