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辉煌的盛唐早已过去,但诗歌仍千百年来在人们心间流淌;古希腊的城邦早已覆亡,而那自由民主的星火却依旧蔓延,在更深广的土地上,燃烧了几千年。
犹太王大卫在戒指上刻有一句铭文“一切都会过去”。是的,没有什么可以永存,包括痛苦。最宏伟的大厦最终也不过化作历史风尘中的一把碎土,最惨烈的苦痛最终亦能催生出心灵的芬芳。但我们创造过的思想与领略过的滋味,却在它们的载体与躯壳湮灭后,化作历史风沙中的一抹余香,缠绕亘古,永不逝去。
当年左光斗被魏忠贤杀害后,他的喉骨被命令磨成粉,随(后)魏忠贤一饮而下。连喉骨也彻底地碎了,魏忠贤才彻底放心了,如此,你还如何再上书、进言?他却不知,自己饮下的,是一生的恐惧。那东林党人的傲骨不灭,他们不屈的灵魂成为奸恶小人永远的噩梦,也幻化成为历史一曲永恒悲壮的绝响。
是的,一切都不会过去,一切还没有结束。形式的过去预言着内涵的永存。
当三闾大夫抱着石头与江水相拥,当西楚霸王自刎时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夕阳,当普罗米修斯裸着身体被巨鹰啄食,当拉奥孔扭曲着身体仍想保卫自己的儿子,历史的悲风中发出阵阵呜鸣,但他们生命的内涵却那么响亮有力,数千年来仍叩击着人们的心灵,散发出永不消失的阵阵余香!
我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历史的湖畔,流水潺潺,鹤汀凫渚。历史的风猎猎作响,我听到一句响亮的声音:“老当益壮,宁移白首之心?穷且益坚,不坠青云之志。”一个老人的声音又从远处隐隐约约地飘忽而至:“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!”
于是,我懂得了生命理应追求高远,高亢有力,如帕瓦罗蒂的男高音般使飞鸟为之徘徊,壮士听而下泪。像华兹华斯所写:“受尽了命运那巨棒的痛打,我的头在流血,但不曾垂下!”
而今,在这个身边风景迅速变化的时代里,你是否曾闻到,那风中的余香?古龙曾说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痛苦。而有生活的地方,有人生活的地方就有遗留与延续。昆德拉说:生活是棵长满可能的树。人生一切都有可能,都值得成为那风中的余香。
一直难忘的一次画展,是关于梵高的。只见《麦田里的乌鸦》掠起扑棱棱的翅膀,朝着乌沉沉的黑暗群飞而去,无比惨烈的叫声震荡荡地在空中回响------
那一刻,我仿佛闻到了风中的余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