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蒙古自治区 >> 鄂尔多斯市 >> 东胜区 >> 诃额伦街道
下乡奇遇
在我县南部田家寨乡的乡村山路上,一辆军绿色的212吉普车在急速地向南门村的方向行驶着,车后扬起了一阵尘土……
这是我县畜牧系统扶贫合同羊项目的首次专项下乡,我们一行三人在当地兽医站老田的向导下,前去给南门村养羊合同户刘栓拄(化名)进行养羊技术指导。
吉普车直径开到了刘栓拄大门旁,大门是两片自制的木质栅栏,与不足一人高的石头院墙结合在一块,倒也匹配。向院内看去,方正的大院扫得干干净净,正面是三孔土崖上新掏的窑洞,靠大门的两侧角,一边是猪圈,一边是羊栅。看到紧锁着的大门,便知主人不在家。
经老田说明来意后,一位知情的村民才愿意给我们去找刘栓拄。原来刘栓拄看到一辆小车直奔村口,以为是乡里的计生纠察队来了,刚刚躲藏起来。我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……
是啊!近年来,由于农村多数村民在多子多福,养儿防老的落后思想作怪下,计划生育工作阻力很大,特别是双女户,生不下男孩不罢休。乡镇政府为了加大工作力度,都成立了计生纠察队。对二胎未做绝育手术者,强行结扎;对拒交超生罚款者,强行没收家中值钱的东西。为此,一些双女户还想再生男孩者和一些担心结扎有后遗症者,为了逃避结扎,有家不敢归,都躲到远处的亲戚家去长住;那些怕没收东西的超生户,也都把值钱的东西和多余的粮食都转移在了亲戚朋友家;那些部分在家的男人们见计生纠察队来了,也烦于应酬,干脆也躲藏起来……
一会儿功夫,一个中年人朝着我们跑来,老田告诉我们他就是刘栓拄。
中等个子,略显消瘦,四方脸盘,粗眉大眼,面部毫无表情,像是一尊木偶,实际36岁的人看上去足有46岁了。见了我们,问候了一声,便把我们领到住人的那孔土窑洞里,窑洞里光线很暗,地下一边放着一顶躺柜,上面摆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,一边是炉台,一面显眼的大铁锅安在上面,炉台前面还放着一个破旧的橱柜;在正面的土炕上,靠墙摞着一叠铺盖和三卷毛毡。他先上炕抱起一卷毛毡沿着炕檐铺开,让我们坐下,接着下地从躺柜里取出香烟给我们抽。
当我们问起他的养羊情况时,他坐在炉台上,边抽烟边嘟囔着:“唉!上月先后死了三只大羊,200多元钱又没了啊”。说完便低下了头,死板的面孔上带着几分可怜的神色。
“怎么死的,什么症状?”,我迫不及待地插问了一句。
他摇着头说:“哎!不是病,是冲了神堂,都怨我自己没注意。”这时我发现他原来的可怜神色好像又添了几分无奈的神情。
我更加不解的问道:“什么是冲了神堂?”
他慢腾腾地给我讲述着,我边听边问。原来他的妻子经常有头痛的毛病,神官说,他家有祖神(祖辈顶过神),是祖神发作,于是他就听了神官的话,让妻子又顶起了那尊祖神(妻子变成那尊神的代言人)。给祖神过生日的那天,一位戴孝的邻居来过他家(那天他家就是神堂),触怒了神仙,于是就用死羊的方式惩罚他们。这时我才注意到,在地下躺柜上摆设的东西的正中央,端正地供奉着一尊神牌,上面写着让人费解的神仙名称,神牌前面还放着一个里面充满小米和香灰的小铜碗。
此时,我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,也突然对这位愚昧的农村汉子产生了好奇,一有机会就询问他的情况,原来他父亲由于贫穷一辈子没能娶妻,40岁时为了续烟火才抱养了他,他没等上完小学,便随父亲务农了。60多岁的父亲为了给他娶媳妇,卖掉了一切可以变卖的东西,现在父亲早已过世。但娶媳妇旧债,直到去年把自己的羊全卖了才算还清。
他继续哀叹地说:“现在,我没钱买耕牛,耕种都的花钱,又没钱多买化肥,年年产不过人家呀”。
“好在你们给了我一群羊(其实是20只),虽说是你们的(其实是国家的),但爪下的羊绒也够我家零化了,还能攒羊粪,可以少买点化肥,每年我还能赚七八只羊。”说完他停顿一下,眼里露出一丝希望眼神,但马上就消失了。继续哀声叹气道:“唉!现在猪圈里的那个半大克朗子(中猪地方语叫克朗子)也不能喂了”。
“为什么不能喂呀?”我诧异的问道。
“唉!说不起了,我家超生三胎,要罚我3000块钱,搬走了一台缝纫机才顶了200元,还要2800元,现在儿子念书的书钱还给不上人家呢,我能给他们吗!我能给的起吗!猪子喂大也是给他们(指计生纠察队)喂,不如现在卖了算了!”此刻,他显得有些愤满,声音也突然大了起来。
我便故意唬了他一句:“那我们羊也得回收去,不然也让他们没收去怎么办?”
“没事,没事,他们说了公家的扶贫羊不没收”。他马上给我们解释,语气也立即缓和下来。
我看着好笑,便又故意戏了他一句:“我们来到你家帮你脱贫,中午给我们吃什么好吃的?”
这回他当真了,“呼!”地站了起来,神色显的有些慌乱,一边在地下徘徊,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:“唉!妻子也让他们欺负得不能回家”。
我心想,他妻子一定担心结扎手术后有后遗症,躲逃到外处了,便开导他说:“结扎手术是小手术,不会有后遗症的,我妻也做了手术……”
看到我煞有其事的样子,他没等我说完,便打断了我的话,神秘地对着我说:“你不懂,我还的生个女孩才行呀!我得一卯顶一楔呀!”
“什么?还要生一个?什么是一卯顶一楔?”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更加惊诧地追问着。
看到我疑惑不懂的样子,此时,他又显出得意的样子,脸上也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,低声地对我说:“我现在有两的小子(男孩),但只有一个女子,如再不要个女子,将来我那两个小子能给娶过媳妇吗!这就叫一卯顶一楔呀!”
“啊!”我只觉得脑袋“嗡-”了一下,险些晕倒!身子霎时凉了半截……
我再也无话可说了,我们之间好像突然被一堵无形的墙隔离开来,看着他那少有的笑容,我却觉得他是那么卑鄙,那么可恶。可怜的下一代还未出世就被套上了包办买卖婚姻的枷锁,一种悲哀的心情在我心中油然而生。
我有一种茫然的感觉,突然觉得国家投资200万元的养羊扶贫项目,是那么渺小,那么无能为力。我也不知我们的工作该如何开展?我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……
“好了,就这样吧,我们走吧!”看着同事们仍不停地给他指导,我显的有些不耐烦了。
我边往外走,边对他敷衍了几句,便直径走向小车。当我告别了刘栓拄将要上车时,看到前来围观的孩子,我的心又一阵绞痛……
吉普车继续在颠簸山路上行驶着,我的心也在不停的颠簸着,心想农村要想脱贫致富,培养教育下一代,是何等的重要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