陕西省 >> 汉中市 >> 勉县 >> 定军山镇
很长时间,我们在租房中度过。就在租住第二家房子时,经过房东的许可,在屋前院坝边上开辟了一小块花园,很随意地栽种了一些花草。门前从那以后的确显出了一些生机。无论是绣球,还是秋菊,或者是其它不知名的花草,都让人进出时近距离地看见一些绿色。这些绿色及深浅的红色,至少可以让呼啸而过的车流声减弱不少。
后来,我们接受了一个堂兄送的一些杏子。杏子很大,滚圆滚圆的,皮质粗而又细,咬一口酸甜可口,砂仁般的口感。好吧,吃完后,随手把一些种子丢进了那个袖珍的花园。没想到,次年春天,竟然冒出了一棵嫩芽,待到叶子清晰时,发现那竟然是一棵杏树,于是,就护着它。每次浇水时,特意让它多喝点。
儿子也在那一年出生了。
儿子一天天长大,杏树也一天天长大。
儿子在我们怀里,在童车里,在地上,一天天地长着。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,从玩耍沙子泥土,到看图唱歌。
杏树,从独枝到分叉,从单薄到繁密,从矮小到高大。
在那儿,我们带着孩子。孩子呢,也在那间小屋里进进出出。有时,也随意地溜达到后面去。不过,他到底很小,不敢走远。
那儿,就是一间房另带一个极窄的简易厨房。就那房子的门窗玻璃及刷油漆、搭建小厨房,还是让我们先交了租金才完工的。房东一家人就是父子俩。他们名为父子,却没有血缘关系。老者是从另外一个到那家来上门的,但是很不幸,没过到几年,他的这个妻子竟然淹死在后面不远处的汉惠渠了。于是,他就和那个死去的妻子的儿子相依为命了。他一年四季主要做三件事:种庄稼、做饭、在公路边张望或者溜达。他儿子只上过小学(还不知道是否毕业),在那几年脚踏三轮车还盛行的时候,曾经尽力把三轮车也踏到了县城,但是,时间很短,就再也没有去了。他们父子俩,似乎都先后有人给介绍过对象,可是,总是有头无尾。
我们住的房子隔壁还有一间,很长时间都空着。终于有一天,有人租住了。前后大概是两年吧。可是,租客和房东儿子的本家也是房东的邻居因琐事闹蹦了,搬走了。那间房子就空下了,直到我们从那里搬走还空着。
房子后面不远处,有一家人也和房东儿子是同姓。那是一座当时至少有二十年的三间红机瓦土墙房。家中常住的是两位老人。因为男的是上门女婿,所以有人说他姓刘,也有人说他姓黎。他有三个儿子。大儿子没有和他们一起住,据说是被他们撵走的,所以,大儿子一家人和老人们断绝了父子关系——我从未见过他们大儿子。二儿子常年在外面打工,可是,有一阵时间,听说出事了。有一天下午,他们家院坝里陆续去了不少人,在房檐下的土台阶上放了一张老式四方桌。天快黑时,男老人家从公路上回来了,手里抱着一个用红布包裹的东西。他还没有走到院坝边上时,女老人家就已经嚎啕大哭了。男老人家一言不发地走向了那张方桌,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。于是,有人就在桌子上的灰碗里插上了点燃的香蜡。过了不久,二儿媳及孙子就很少在那里露面了。三儿子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好像常呆在家里了。过了一段时间,三儿子结婚了。他们家的院坝边上有一棵无花果树,女老人家还曾摘了几颗,说是送给我儿子的,我儿子也时常到那院坝里去溜达。
房东家的西面紧挨着的也是姓黎的。那个男的姓陈,也是上门女婿。他们有两个女儿,大的留在家招了女婿,据说是四川人,小女儿上了初中后就出门了。
2006年4月份,我们离开了那里。
搬走前,我们队房东说了。搬走的那天,房东好像没有活干,只是弯着腰,显出长久不变的表情,隔一阵在房子前面的院坝里走一下。后来,我们发现厨房里的灯泡不亮了,对他说了,他说那个灯泡是一块钱买下的,我也就付了一块钱。由于搬家帮忙的人多,更主要的是,没有多少家什,所以,很快就把屋里的东西清空了。临走时,我还在屋里放了一团鞭炮,然后交清了所有钥匙。
那时候的杏花早已凋谢了,杏树也比我高多了。
搬走以后,我们还经常和儿子谈起那个地方,他还能记得起来。离开那里时,儿子两岁半。
后来,每次经过那里时,我就问他是否知道那个地方,他只是不经意地瞥一眼,回答说:“知道。”就在每次经过时,发现杏树似乎长了很多。直到去年六月份,再次经过那里时,侧视似乎突然发现树上长了很多杏子,就停下摩托车走向树下,仔细看了一番,然后走向房子后面,希望能和主人打个招呼摘几颗杏子,但是,后面小房子紧锁着。
于是,我们就自己动手摘了几颗,味道似乎不是特别好。但是,站在树下,的确感觉到树荫的存在了。以往,路过那里时,多次开玩笑说:“我们走的时候忘了把那棵树挖走,现在都长这么高了。结了果子,他们也不知道送给我们一点。”
那个房东,我们也经常看见:要么在房檐下站着,要么在房子旁边的路上站着,偶尔也在路上伛偻着腰走着。他那个儿子,长得依然富态,更多的是站着房子旁边的路上,茫然地望着公路。
他们的生活依旧,我们的生活依旧。我们之间曾经是邻居,虽说互相帮助得很少,但是也是平安相处。否则的话,那棵杏树怎会一直长在那里呢?我们离开那里了,那棵树就是记忆,就是见证。
(二〇一七年四月十八日星期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