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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时候,我应该会唱很多童谣。随着年龄增长,生活日益粗糙,那些童谣似乎也在慢慢飘散。一个有月亮的晚上,我在学校操场散步,在一圈一圈的重复中,我忽然想起了那些陪伴了我的童谣,可惜它们已经身影模糊,支离破碎。我不甘心,一遍遍地吟哦回忆,依稀记起了那么几首。
在夏天的傍晚,有一个孩子早早吃过了晚饭,在大街上已经来回走了几趟,可是鲜有小伙伴这么早出来,于是他就会放开喉咙,唱起一支召唤的童谣:
小孩小孩出来玩——
小孩小孩出来玩——(玩的发音为wai)
不出来玩,磨刀杀小孩。
杀一个,留一个,
留着小孩推面磨。
推不动,打光腚,
光腚光,抗洋枪。
洋枪带着个皮帽子,
呜噜呜噜吹哨子。
吹到哪来?吹到北京。
就不给那个小孩听!
这哪里是召唤,这简直是威胁,而且是彻头彻尾的威胁!先是威胁以杀,这不现实;继而威胁以折磨,这似乎也只可以想象;最终的威胁却实实在在,那不仅仅是不给你听,而是不给你玩!
孩子来来回回地唱上几遍,如果还没有孩子出来,他就会改变策略,唱起另一支童谣:
小拐磨,拐豆油,
俺娘不给俺买皮球。
买了皮球不会打,
俺娘不给俺买洋马。
买了洋马不会骑,
俺娘不给俺买红旗。
买了红旗不会挑,
俺娘不给俺买红袄。
买了红袄不会穿,
俺娘不给俺买洋烟。
买了洋烟不会吸,
俺娘不给俺买公鸡。
公鸡呴呴喽,
老妈妈尿尿泚老头。
这完全是一种自怨自艾的调子,不断的诉求,又不断的自贬,完全是以情动人,想博取别人的同情。当然,怨愤终须发泄,老头老妈妈无辜躺枪。
孩子来来回回唱上几遍,不知是被打动了呢,还是大家都吃完晚饭了,伙伴们陆陆续续走上街头,先前的孩子很快忘记了不快,与小伙伴们一起唱起了欢快的童谣:
月亮圆圆,
里头坐着个神仙。
神仙烧香,
烧个姑娘。
姑娘磕头,
磕个猕猴。
猕猴作揖,
作个公鸡。
公鸡嘎嘎,
要吃黄瓜。
黄瓜有种,
要吃油饼。
油饼喷香,
要喝面疙瘩汤。
面疙瘩稀面,
要吃鸡蛋。
鸡蛋有皮,
要吃牛蹄。
牛蹄有毛,
要吃樱桃。
樱桃有尖(音jiai),
要吃叫乖(方言,指蝈蝈)。
叫乖吱个吱个上天了!
那只挑三拣四的大公鸡,虽然最终什么也没有吃到,但是孩子们是高兴的,他们的心情和那只吱个吱个上了天的叫乖是相通的,所以这首童谣语句短促,节奏欢快,适合群唱。
接下去,孩子们便会开始做各种各样的游戏了。当然,有的游戏也是有童谣相伴的,比如一个“溜布门”的游戏。游戏时,孩子们手拉手围成一个半圆,两头的孩子一般年龄较大,是游戏的组织者,童谣的的领唱者。这首童谣属于对唱的模式。
甲:卖门了
乙:什么门
甲:溜布门
乙:几丈高
甲:万丈高
乙:骑白马
甲:带洋刀
乙:洋刀快
甲:切老菜
乙:老菜老
甲:切红袄
乙:红袄红
甲:切紫铃
乙:紫铃紫
甲:下板子
乙:板子板
甲:下黑碗
乙:黑碗黑
甲:下正北
乙:正北是您什么家?
甲:是俺哥哥丈人家
乙:钻个大花俺看看
于是,孩子甲便带头从乙的胳膊下面钻过,同时孩子们继续齐唱:“叮当铃铛,花椒树结铃铛;叮当铃铛,花椒树结铃铛……”之后,再从乙后面的第二个孩子的胳膊下面钻过,整个队伍越挤越紧,直到有哪个孩子撑不住了,松了手,队伍才会轰然而散。
这种游戏大都是男女混杂的游戏,如果都是男孩子,他们可能会进行另一个游戏,唱起另一支童谣。游戏时,分成两队,每队队员手拉手,与另一队面对面站立,大概有十米的距离,处于防守一方的率先唱起童谣:
大刀砍,
胡椒眼。
拣大的,
拣小的,
单拣您那头会跑的!
于是,处于攻击的一方,便会推举一个身体强壮、善于奔跑的选手,去冲击对方手拉手组成的防守,一旦把对方防守冲破,即为胜利,如果冲不破,则为对方俘虏,攻守易位,游戏重新开始。
如果都是女孩子,游戏的画风一变,童谣也自然不同。比如一群女娃儿排坐在地上,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孩子,用脚尖轻轻触碰地上的一排小脚的脚底,嘴里唱着:
出溜船(方言,指蚯蚓),
盘三年。
三年整,
摞花饼。
花饼干,
芝麻秸。
红格挡,
绿格挡,
这个小脚拳一双!
这有点类似击鼓传花的意思,被点到的小脚乖乖拳了起来。所有的小脚都拳起来了,游戏会怎么进行,可惜我已经忘记了。
童谣并非只有孩子们一起吟唱,亲子之间也有童谣的。最简单的当属这一首。
儿童: 硌儿礓,硌儿礓,
到家了吗?
成人:没有
儿童: 硌儿礓,硌儿礓,
到家了吗?
成人:没有
……
画面是一个儿童,头抵在大人的身后,跟着大人亦步亦趋,不断地发问,不断地发问,不知不觉就走了很远的路。
在安静的晚上,大人如果不想给孩子讲故事,也会唱起类似催眠曲的童谣:
小巴狗,上南山;
吃石头,拉金砖。
盖瓦屋,开大店,
织绫罗,卖花线,
一天挣了一分钱。
忙着总是强过闲。
小孩子就有了很多问题,小巴狗怎么会“吃石头,拉金砖”?怎么“盖瓦屋,开大店”,才挣了一分钱?他们不知道这正是大人的愿望和无奈,大人不回答,就唱起了另一支童谣:
小老鼠,上灯台,
偷油喝,下不来。
叫我猫哥哥背下来。
孩子的问题又来了,老鼠喝煤油吗?大人就会解释以前的油灯是点豆油的。那么,猫是老鼠的哥哥吗?故事里是这样说的。然后,孩子就睡着了,不知梦里会遇到小巴狗呢,还是会变成小老鼠?
大人们心情好的时候,会和孩子一起唱起童谣,做一些互动的游戏。比如把孩子放在自己腿上,面对面,手拉手,来回扯动,嘴里唱着:
吱哟拐,
拉豆柴,
请舅母,
舅母没在家,
请老八。
老八带刀子,
单割(音ga)某某的屎包子!
说时迟,那时快,大人松开孩子的手,就去孩子腋下呵痒。孩子呢,也正等着这一下呢,大人的手还没到,早已笑得乐不可支了。
还有一首童谣,可长了,三姑她们几个老是唱,我才记住了:
花椒树,耷拉枝,上头坐了个小麻妮。手也巧,脚也巧,两把剪子一起铰。先铰牡丹花,后铰灵芝草。灵芝草上一对鹅,扑棱扑棱游过河。这崖(音yai)是您家,那崖是俺家。俺家种了二亩地,黍子芝麻摞成垛。铺上褥子摔芝麻,一碗芝麻一碗油,跟着嫂子学梳头。嫂子梳个盘龙架,麻妮梳个大花楼。大花楼上滴答水,湿了麻妮花裤腿。麻妮麻妮你别哭,踩着板头进了屋,给你一床红绫被,牵着大马送你去。不要不要俺不要,俺要一顶大花轿,四个吹,四个打,四匹骡子四匹马。大哥送到大门外,二哥送到上马台,送俺送到大河崖,揉着眼,装着哭,坐着轿子说轿夫:二月里,四月八,樱桃下架收黄瓜。桃花开,杏花败,栗子开花俺再来。
也许,这已经不是童谣了,它应该是姑娘们的一种憧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