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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秋天,父亲生了一场大病,断断续续住院大半年,开了多年的诊所不干了,家里的一亩责任田也给堂哥种了。回家后,父亲忽然没事干了,偶尔在母亲做饭时打打下手,喂喂小狗,去鸡窝里捡捡鸡蛋,大把的日子是坐在电视机前,看着看着就打起瞌睡。
过了一段日子,父亲开始爬到南平房转悠,东瞅瞅,西看看,慢慢地把家里的一些砖头搬到平房顶上,在蓄水池东面,垒了一个池子,大致有五六平方的样子。父亲把家里一块原来苫东西的塑料布铺到池子里,开始一点一点往池子里填土,告诉我们他要在上面种菜。我们看他有事干很开心,就尽着他慢慢地干,谁也没有帮他。
过了一段时间,我回家看望他们,父亲拽着我爬上平房,看他的菜园。我看到池子里填满了土,土的颜色很湿润。园里种了一些菜,却黄兮兮的,并不精神。父亲不解地问我:“你看我这菜怎么了?”我稍一思索,就明白了问题所在:父亲大半辈子种粮食,种蔬菜,那是依托在大地之上,凭祖辈口耳相传的规律行事;但是他从来没有理整过花草,没有“螺蛳壳里做道场”------在土壤有限的条件下种植的经验,那块防漏水的塑料布被他忽视了。我根据种花的经验告诉他,在这儿种菜,既不能缺水也不能积水,要注意排水。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过了几天,父亲打电话告诉我,他在池子四壁,把塑料布捅了一些窟窿排水,他的菜开始返青了。父亲最后说:“没想到我种了一辈子地,到头来得跟你学种菜!”但是我听得出,父亲心情是高兴的。之后,我们回家时就吃到了父亲在平房上种的黄瓜,过年的时候,父亲还给了我们兄妹仨一人一小袋晒干的米豆皮子。
今年春上,父亲开始在院子前开垦园地,把门东的柴火垛移到了东平房上,有了一个长约三米的小园。门西边原来是下水道,上面铺了水泥板,父亲在水泥板上填了土,和墙根的一点狭长土地连在一起,有了一个长约十米的小园,两个小园的宽度都不足两米。清明节的时候,父亲给小园编上矮矮的篱笆,防止小狗小猫进去糟蹋,开始栽瓜种豆。
初夏时节,我再回老家时被父亲的小园惊呆了,他种得太惊艳了!门东的小园里种了一棵香樟,撒了一些小菜,绿油油的煞是喜人;而门西的小园最是精彩!西小园靠门的地方,正中是一棵不高的花椒树,树叶里挂满了一簇簇的绿色小铃铛,散发着花椒树特有的香气。花椒树南面,一字排开三棵月季花,红粉黄三色,或迎风怒放,或含苞矜持,真是“花开花落无间断,春来春去不相关”!花椒树西面靠南,种了两行小香葱,根根挺拔,叶叶翠绿,一场小雨倍增其色,真真“雨后长抽绿玉条”。父亲得意地告诉我,吃饭的时候,想起小葱的鲜美,就到园里拔一颗,剥去葱皮,卷在煎饼里,那叫一个脆生!
香葱的北面,是一畦韭菜。韭菜看来已经剪过一茬,刚刚冒出一拃高的嫩芽,畦子里撒了厚厚一层草木灰。父亲说,割了这畦春韭,正好包了一顿三鲜饺子。想想前几天正下了几场小雨,那堪堪就是“夜雨剪春韭”的诗境吧?小葱和韭菜的西面是一架豆角,那叫一个热烈,满架的叶子郁郁葱葱,从叶子里垂下几百条豆角,豆角上还顶着花,累累垂垂,晃花了人的眼睛,也许会让密集恐惧症者立即晕倒!土地里竟然会有旺盛得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吗?豆角西面是几棵茄子辣椒,茄子开着紫色的花儿,辣椒开着白色的小花,都开始打扭儿了。这菜园理整得真是精细,这蔬菜的长势真是喜人。邻居们也有在院子前面种菜的,如果说父亲的种菜是绣花功夫,他们简直就是敷衍!我替父亲高兴,不由地连连称赞,父亲的脸上乐开了花。
父亲又拉着我爬上南平房。我看见原来的池子里种了三架米豆三架黄瓜,也都开花打扭了,好不喜人。在池子东面,隔了三四米远,父亲用花盆、米袋子装了土,种了七八棵圣女果,已经有上红色的果实。父亲解释说,黄瓜西红柿不能靠得太近,否则都长不好。但是父亲不是领着我参观它们的,他是让我看看丝瓜和番瓜的。院子前面的小园虽小,却也给丝瓜番瓜有了立足之地,父亲用绳子把瓜蔓引到了平房之上,已经爬满了半个平房。层层叠叠的叶子中间,都是丝瓜番瓜的扭儿。父亲笑着说:“你看,丝瓜结这么多,长起来后怎么也吃不败,你们来来回回可以摘一些了,其他的蔬菜也能摘,可都是有机蔬菜!到秋里,能结一二十个番瓜,可以熬粥,也可以做菜,多好!”从我到家参观小园,父亲就一直那么喜滋滋地!我忽然想起,去年父亲刚出院时,三天两头地感冒,让我们心惊肉跳,坐卧不安;可是这一年来,父亲身体强健了不少,面色红润了,心情也好了。是小园给了父亲生命力呢,还是小园正是父亲生命力的外化呢?
临走的时候,父亲给我挖了一大包小香葱和一大包小菜,并叮嘱我过些日子回家摘豆角米豆丝瓜。车子离开村庄的时候,妻子说,父亲的小园真好,父亲今天的心情真好。我说,是啊,年年能摘到父亲亲手种的蔬菜,就是我们儿女的幸福啊!妻子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,说,那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