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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轼和王安石都是宋神宗时的朝廷大臣,两人的文学才华在当时都是名重天下。一日苏轼去王安石府中拜访,恰巧王安石不在,苏轼见其几案上有一诗笺,上书两句歌咏菊花的诗:
昨夜西风过园林,吹落黄花满地金。
苏轼当时年轻气盛,放荡不羁,随手拿起狼毫,润墨之后,在后面续了两句:
秋花不似春花落,说与诗人仔细吟。
王安石回来之后,听家人说,苏轼来过。到书房看到几案上自己写的两句诗,后面已经被人补充完整,马上就想到这是苏轼的手笔,也看出苏轼的续诗是对自己前两句诗的批评。但王安石什么也没说,随手把诗笺收入箱箧之中。
王安石和苏轼虽然是同时代人,但王安石比苏轼大16岁。王安石是1021年生人,苏轼是1037年生人,苏轼虽然也是朝廷命官,但担任的是地方官;而王安石则是权倾朝野的当朝宰相了。俗话说:宰相肚里能撑船。王安石明知苏轼批评得不对,虽然也觉得苏轼少年轻狂,但是并没有跟他计较,因为在一般的人眼里,菊花是“宁可枝头抱香死,何曾吹落北风中”的,自己写的“昨夜西风过园林,吹落黄花满地金”确实会引起别人的质疑。但自己写的就不对吗?作为地位比苏轼高,文学名气也不比苏轼小的政治家,王安石不打算将此事点破,他准备让苏轼在生活中去丰富阅历之后,自己去省悟。
几年之后,机会来了,苏轼卷入“乌台诗案”,政治对手们想将他置于死地。有人多次上书,说苏轼写诗谤讥当朝,应加严惩。碍于苏轼文采出众,名噪一时,究竟应该如何处置,宋神宗一时拿不定主意。这时已经罢相退居金陵的王安石出手相助,向朝廷建议,对苏轼只可给予降级处分,不可处置太过,他在给朝廷上书中说:“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?”当时苏轼是湖州太守,相当于当今的湖州市市委书记,王安石建议将其贬为黄州团练副使。黄州的团练副使是什么职务?相当于现在的县武装部副部长,或者公安局副局长,也就是一名科级干部。从市委书记,到科级干部,用现在的话来讲,那可是断崖式降职。虽然处分是严重的,但苏轼还在体制内,还是朝廷官员,这就给苏轼以后的东山再起奠定了基础。尽管苏轼以后做了京官又再次遭到贬谪,那与王安石没有关系,本文不多赘述。
所谓黄州,就是现在湖北省的黄冈市。话说苏轼到这里以后,政务之余,喜欢到处转转,浏览黄州山水,领略风土人情。这一年深秋,苏轼进入一处园林,本为赏菊而来,到了之后,看到菊花梗下,落英遍地,本以为天下的菊花都是“宁可枝头抱香死”的,原来真的还有“吹落黄花满地金”呀!顿时,苏轼想起当年他到王安石府中,续写的那两句诗了。“秋花不似春花落”那是普遍现象,但是“吹落黄花满地金”也不是无中生有信口胡说啊!苏轼惭愧了。天下之大,水土各异,物性也不可能完全一样。他理解王安石让他来黄州任职的缘由了。
此时之后,苏轼一定会反思,年轻人绝对不可以心性狂妄,恃才傲物。天下之大,物华之繁,人间百态,千差万别,人之所言,是人之所见,你不可轻易否定之,否则就会被事实打脸。
我想到当今网络之上,喷子很多,常常以自己的一孔之见否定别人,有些人甚至就没有阅读别人文章,仅仅是看了开头,或者看了题目;有的虽然读了文章,但自己的阅读能力实在不高,不解其意;便出言不逊,否定别人。喷子们的行为,和苏轼此事倒有点相仿。但是,苏轼毕竟是文学大家,不仅才华出众,而且道德也堪称世之楷模,他能事后反思,能够感到惭愧,苏公之为人,岂是喷子们可以比拟的?那是云霓之于土壤啊!
我为自己不恰当的类比羞愧了。